他们俩

他年輕時不太愛說話。他喜歡用眼睛看工作中的事情,用腦子琢磨。家里的大事小事他都不太了解,也很少過問。
 
她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娇小玲珑的女孩。因爲在一所小學教書,她每天穿梭在叽叽喳喳的孩子們中間,只能和他們說說話。回到家,看著哭哭啼啼的女兒,鉅大的壓力伴隨著委屈,讓她無法忍受。說完,她擦幹眼淚,繼續重復著過去的日子。
 
1994年,他們成爲夫妻。婚姻的前前後後早已模糊不清,她只記得自己不得不艱難地抬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脸。
 
她知道他是公路設計師,但除了這個身份,其餘的,他每天做什麼,在哪里做,他不提,她也不問。家就是他的酒店。住幾天,走幾天。在女兒心中,他是一個讓她害怕的陌生父親。
 
他總是出差,去外地考察調研。他一走就是十天半月,最長的時候三個多月沒有消息。她甚至偶爾會恍惚,還會有這樣一個影影绰绰的“孩子的爸爸”。
 
她拖著孩子過著贫困的生活。抱怨,沒人管;說話,沒人聽。她把這些話都存了下來,等他出差回來,他會把這些話都抖出來——不知道妳去哪了,還要一個人坐公交上班,弄得女兒吃不上熱饭...
 
他字字珠玑,沒有一句辯解,只是拉著她坐到沙發上,摸著她那雙散發著粉筆味的手,說:“妳受苦了!”然後我起身去了衛生間,往脸盆里放了熱水,從繩子上扯下一條毛巾,泡在熱水里,拧幹,走到她面前,把她的手緊緊地放在熱毛巾里,輕輕地揉著。
 
他想說些什麼,但又咽了下去。其實他很想倾訴,特別想給她講講這次實地調查中驚心動魄的故事。
 
但是他不想說,他不想讓她怕他。
 
她怎麼知道這里的艱辛?她只是覺得他根本不在乎這個家。
 
女兒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有一段時間,他突然很關心孩子的作業。每天,他都讓他們拿出课本,一頁一頁地翻,從頭到尾,一頁一頁地翻。但沒過多久,他又恢復了以前的樣子,再也沒有過問。
 
後來,他和同事一起學習。當年,女兒课本里的一張圖片,不僅佔據了他的腦海,還被無限放大,放大,再放大。而家,老婆,孩子,早已被擠到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
 
幻覺,從虛無缥缈到精確清晰,不斷链接碰撞的線條,一點一點聚集,逐渐出現在他的橋梁設計上,最終成爲廣州中山大道上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原來他當時在設計一座橋,主要是針對小學生的。他希望能從自己孩子的畫中找到設計元素。這也是他突然“關心”孩子學習的原因。
 
直到現在,女兒一直在英國南安普頓大學讀硕士。她還清楚地記得,她上小學的時候,父親檢查過她的作業,因爲那是唯一一次。
 
那年中秋節,他專門租了一輛車,帶著妻子、女兒和父母去開平碉樓游玩。
 
一路走來,他一改沈默寡言的風格,不停地提問,認真地在本子上寫著什麼,讓家人很感動。
 
他的家人怎麼知道的?當時他正在湛江設計一條高速公路。
 
在那個網络調查還不是很發達的年代,設計者們要靠自己的責任心和智慧去了解乘客對高速公路建設的意見和建議,那是一次煞费苦心、如針氈的調查。
 
原來他想從家人的意見中尋找設計的靈感...
 
當時他在外地出差,因爲不能按時吃饭,得了胃溃疡,但是從來沒有休息過一天。出去考察完全靠他的腿,水田,草地,樹林,雙腿交叉。
 
那時候他經常會突然生氣,從此杳無音信。妻子抱怨女兒覺得他奇怪;他聽著抱怨,笑而不答,從不解释。
 
他的家人不知道,他的野外調查總是伴隨著危險;他曾把水平儀和衣服戴在頭上,跨過齊胸高的小河,深入粤西華僑林場測量出發;有一次他在調查中迷路了,走進一片平坦的草地,但突然他發現一條眼镜蛇在他脚邊伸出舌頭...
 
這些往事,無論多麼驚心動魄,無論多麼麯摺磨砺,都被時間塵封在歲月的盒子里;那些輝煌的經歷都成了記憶中美好的片段,會隨著摇椅的晃動偶爾閃現出來。
 
他一生的設計生涯,一直在圖纸上勾畫道路的線條,在原野中尋找最佳方案。在他生命垂危,雙腿衰竭,大腦不靈,雙眼無神的時候,他終於退居二線,讓年輕人打頭陣,把自己變成一個“閑人”,用手機上網,用APP欣賞視頻,用視頻把最多的時間花在學習做饭上;他像家庭主婦一樣去市場買菜,绞盡腦汁思考一日三餐;他用十幾種調料做的红燒牛肉,香脆可口。他用筆記本記下食谱和營養搭配知識...
 
他們結婚二十多年了,她終於享受到了張嘴吃饭的待遇。當她說很好吃時,他高興極了。他大聲說,好吃就多吃點,記得八分饱。
 
但他似乎仍有秘密。他抽屉里還有十多封未寄出的信,記錄著他對她的思念。正是這種請假的想法,讓他更加努力。這樣的想法讓他和她形影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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