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达|洗汤去

恒达有人說，在福州的地上打個洞，就能得到溫泉水。沒有溫泉的生活不是福州人的生活。福州人習慣稱溫泉水爲湯。所以洗澡叫洗湯。

 

當著名作家鬱達夫在20世紀30年代成爲福州的省報辦公室主任時，洗湯是他在榕樹生活的主要部分。他的《福建之旅》一書生動地描述了在福州沐浴的感受。澡堂除了洗湯，也是他喝朋友的地方。有一次，他在福龍泉澡堂洗澡，滿口诗情畫意，向財務室要筆墨，寫下了“因醉生夢死，鞭長莫及，卻又怕多愁善感，倦於美色”的名句。不僅如此，他甚至在福州溫泉發現了一個小秘密。“福州女人的另一個特點是皮膚白皙。一個在閨房里長大的官家姑娘，在黑暗中應該是又白又烦的。最奇怪的是住在城外的工農丫鬟也是那種皮膚嫩红的，好像剛塗過粉。在太陽周圍灌溉的溫泉浴池是一種關係”——福州的饮食男女。鬱達夫的浪漫灑脱，由此可見一斑。

 

一直記得小時候在福州溫泉路附近一條巷子里的一家叫欣榮的澡堂，巷子兩邊都是歪斜的柴火。晚上經過那里，可以看到一群群女人擠在低漥的水坑里，聊著日常生活，搓著衣服。水坑底部有熱水滲出，是溫泉。

 

一千多年前那個地方叫金堂。

 

恒达福州的古城就像一個葫蘆。北起屏山，屏山脚下，一邊是西湖，一邊是東湖。它讓葫蘆頭變小，越往南越大。到了巫山、玉山，把兩座塔包進去，是最寬的葫蘆底，金湯在葫蘆肩上。

 

據《東門物语》記载，太康二年(公元281年)，晋安提督嚴子承在東門開鑿了一條人工運河。民工們發現了地下湧出的湯水，用石牆修建了湯池，用來洗澡。而且爲了讓他們更容易被糟蹋，民工們還私自挖了十個石洞。這些石洞都是敞開的，下面的熱水應該會不斷冒出來。快樂的民工天天泡。我覺得即使城市建好了，他們還在泡，還沈迷其中。官員們知道了這一點，認爲這是一件樂事，於是把石槽圍了起來，只供官員們使用。這種湯也成了官方的湯。南宋名臣李纲在福州任職期間，發文《餘金池武玉蘭芳，千古華清第一池；像這春天浇灌一個生病的老人，不妨進入荔枝鄉的美麗嘆息。

 

那些上了瘾的民工，鬱闷之下，看上了福州市侯景地區的唐静，用青石把唐静的口修成了八角形，史稱八角井。然後幸福又從八角井里汩汩流出。好在當時福州的官員和公務員都不多，所以八角井並沒有歸還給官方。

 

我看過一個老人畫的溫泉地圖，標明福州63個可以洗湯的地方。老人還很遺憾地說，他這辈子只泡過23、26次溫泉。從這個角度來說，福州人的閑適、内向、小富即民，都是泡沫出來的。於是，我也開始懷疑自己泡過多少澡堂？南星、高橋、溫泉、大眾、新榕樹、古三座、華清樓、小沧浪，好像那麼多，除了福州市區外的。

 

我經常去一個叫小沧浪的澡堂。小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後來看了一些書，才知道有這麼一句話，我還挺喜歡的:沧浪之水，清澈到可以承受我的流蘇。汹湧波涛的水是浑濁的，能舔到我的脚。简單來說，幹净的水可以洗頭，不幹净的水可以洗脚。其實就我們而言，應該用清水洗脚，因爲類似脚氣的細菌很多。但當時小沧浪應該是這樣想的，他可以鞭打我。那是在我家附近的阜新路上，當時還是一條铺好的小馬路。好像隔壁有個喝茶纳凉的棚子，里面還擺滿了竹躺椅。夏夜，還能隱約聽到锣鼓伴奏的歌谣。

 

那時候所有的澡堂都有一個高高的櫃台，後面總坐著一個老頭，賣票的。買完票，他會給妳一小塊用蠟纸包著的肥皂，一包用羊毛纸包著的茉莉花茶。

 

澡堂里，到處都是裸浴者。妳必須在濃濃的湯里找到一個空座位。那些座位都是竹躺椅，上面有一條薄薄的浴巾，上面還印著澡堂的名字。

 

幾乎所有的澡堂都有三四個不同溫度的池子，池子之間有隧道進行溫度控製。最大的池子一般是公池，一般是初來湯池店的人入住的地方，而老湯客要麼覺得它溫度低，要麼覺得湯浑濁，很少泡在里面。他們大多披上毛巾，用木屐拖著脚，在第二個池子里“熱身”。然後他們抿著嘴，緊緊夾著腿，好像很害羞，慢慢挪到第三個熱水池，然後就不動了。這時周圍的人都沈默了，盯著池子里的人。恒达大約一兩分鍾後，那人就會從池邊跳起來，一瘸一拐地癱软到池邊的石條上，大口地喘著氣，全身通红，像剥了一層皮，血管里全是血。至於第四池，叫湯頭，溫度高到烫傷脱毛，連骨灰級別的湯客也只能望池興嘆。

 

好吗？周圍的人會問。(好，意思是福州話怎麼樣)

 

圖卡！這是被勾搭的人的回答。(Touka，福州話意思是完全舒適)

 

那些先前泡過“土卡”的人，光著身子，躺在竹躺椅上，喝著搪瓷蓋的杯子里的茉莉花茶，嘴里還在忙著，和三五堂友們聊著新聞時事，或者幹脆用幾把椅子拚湊一桌“龍門陣”，這是老福州人最惬意的事。澡堂除了洗澡、洗浴，還有很多服務，比如辨耳、擦背、修脚等。如果妳饿了，妳也可以讓澡堂男孩讓外面的小吃店送些炒粉、煮粉等小吃進來。

 

那時候我喜歡跟著爺爺洗湯，不是爲了洗，是爲了吃。爺爺的手掌很重，每次都把我的身體搓得又红又痛。所以我爺爺一揉，我就缩了。在我快要缩水的時候，我被拉得更近，繼續搓。我一看身上都凉了，就被拖下了泳池，但是我下不到公共泳池，因爲被剛進來的人濕透了，我只好下到中間的暖池。溫暖的水池對孩子們來說太熱了，感覺就像老人在熱水池里一樣。我也咬著牙蹲著不動。每次有人下來，我就趁機跳出池子。因爲，池水一動，就會燒到骨頭里。

 

我最期待的，當然是洗完湯，回到沙發上，又纍又饿。這時候爺爺就會問，妳有空吗？(這表示饿了)我會弱弱的點頭。因爲，不遠處，有個拿著炊具的小贩，喊著:饼，饼……莆田人賣的就是這種粳米饼，又甜又韧，白白的。或者有一種糯米叫甘敏寧，也很好吃。尤其是茉莉花茶，不能一小口就馬上咽下去，再喝一口花茶，香氣四溢。這種湯池店的頂級攤贩還是有的。據說有個叫二哥的還在德天泉澡堂和工人浴室叫賣自己做的手工糖包和光饼夾。

 

今天有幾個朋友來喝茶，問我過年有空打算做什麼。我說，泡泡泳池店。都瞪大了眼睛，很墮落。我說，我的人生觀變了。

 

爲什麼不呢？且不說這溫泉的美，100個讀者心里就有100個哈姆雷特。但世界上恐怕很少有像福州這樣泡溫泉的城市。去外地泡溫泉的話，要休假，開很久的車什麼的，回來又是一身汗。就像福州，頭發還沒幹就到家了。於是打電話給廣州的朋友，說春節帶家人來福州洗湯泡溫泉。

 

妳想想現在，當還有很多人不能放輕鬆的時候，官員，商人或者員工，還在抱怨艾艾，可是我已經在福地的溫泉里光著身子了，不能掉下去。恒达想到這里我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