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达|飞翔的裙袂
恒达平台注册报道:
那年仲夏的脚步刚刚跨进村庄,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客人。我记得当时天色已晚,淡蓝的炊烟开始贴着天空,驯服地袅袅起舞。但客人的到来,立时驱走了小院越来越深的暮色,我看见我们家每个人的眼睛都灯一样,亮了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凤云姑姑,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到来的这个傍晚,身体一直不见好转的祖母怎么一下面色红润了起来。那天,祖母破天荒地吃了一大碗饭,一直拉着凤云姑姑的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直到蚕房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细雨”声淹没,凤云姑姑才从祖母那间屋走出来,来到我和母亲所在的蚕房。见我们正在喂蚕,她好听地“哇”了一声,快速地碎步移过来,把头埋在一簸正争抢着桑叶大快朵颐的蚕儿上方,闭上眼,静默不动了。我知道,她一定在倾听,像我一样,每当从蚕房走过,总要驻足,沉浸在那些白胖的精灵们咀嚼出的沙沙“细雨”声中。那些仿佛带着细碎齿轮的声响,像素净的月光一样,均匀、宁静,浸润进身体,长成记忆的一部分。
月光一样,长成记忆的,还有那晚凤云姑姑与母亲穿梭在高高低低的一簸簸蚕儿间,高高低低的对话。母亲似乎一直在感叹凤云姑姑命好,能进城,还进了丝厂。而凤云姑姑似乎一直在安慰母亲,一句接一句,上一句绕缠着下一句,就像蚕儿吐出的一根根纵横交织的丝线。她的话似乎很管用,母亲的眉头一点点好看地舒展开来。喂完最后一簸蚕,凤云姑姑把多余的几片肥厚的桑叶放回背篓时,突然轻声笑了,她勾头撩起自己的长裙下摆,仰起脸,对着我母亲说:“其实,咱们做的是一样的工作,你呀!做的还是最关键的部分咧!你看,这条裙子上的丝绸,说不定就是你喂的蚕儿们吐的呢!”恒达娱乐登录
她的声音明亮,笃定,尾音轻快地上扬。母亲怔了一下,她停住了手中的活,睁大眼,前倾身子,凑近凤云姑姑,确切地说是凑近凤云姑姑撩起的那条翡翠绿长裙。没想到,凤云姑姑突然俏皮地一趔身,跃跨出蚕房,格格地笑起来,张开双臂,兀自在院坝里转了一圈。我和母亲似乎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一前一后,也跟着她踏进了院坝。我们一直盯着她身上那条神奇的长裙,仿佛那条裙子刚刚一直在哪儿隐着身,现在才突然飞到了她的身上。
那条长裙,与母亲及村子里大多数女人的穿着,有着云泥之别。它薄如蝉翼,它柔滑似水,它淡雅,清新,不露声色,却又流光溢彩!凤云姑姑接着说起了厂里即将进行的文艺表演,她又转了一圈,跟着又是一圈!她似乎要一直转下去。月光凉白,纱一样笼罩着她。而那条翡翠绿长裙,似乎要跟随着凤云姑姑轻如燕的身子,小燕子般飞起来。
凤云姑姑离开后的那个夜晚,我梦见了她。她在我薄碎的少年梦里一直转,最后一踮脚尖,竟离地飞向深远的夜空,梦里绿得更深的裙袂,带着风的形状和呢喃,托着她,最后化成了她飞翔的一双翅膀。打那以后,我渐渐有了朦胧的审美。我把体态婀娜、面容俏丽、打扮接近于凤云姑姑的人,归类于美的人,而像母亲一样,粗布土衣、长相普通者,一概归入另一个类。以至于,我极少与母亲一道出门,去赶集或走亲戚。母亲一路坎坷来学校为我送伞,我还曾淋着雨,绕路躲开过她。恒达娱乐登录
后来我离开村庄,去远方求学。我的母亲一直坚持种着稻子,喂着牛羊,养着肥胖的蚕儿,跟父亲留守在离我越来越远的村庄里。那年那晚凤云姑姑那条燕子般轻盈飞翔的长裙,是否一直定格在母亲的记忆里,我无从知道。但从此每每提及城里的凤云姑姑,母亲总要带着羡慕的神色,感叹一番她们千差万别的人生。但说归说,母亲却不愿离开村庄半步,即便后来我在城里工作、安家,一次次请她来,她总是婉拒,拿出一个个看似天衣无缝、无法离开的说辞。
有一次归家,不见母亲。我便上山去寻,爬到山冈,我唤了几声,终于看见了她。层层叠叠的树木淹没了她,她穿了件水红色衣裳,在绿色的波浪间向我挥手。远远看去,像一叶扁舟,张着双臂,奋力从绿色的波浪里划出来。微风中,日渐老去、身材消瘦的母亲,摆荡出得体幅度的水红色衣裳,以及那些翻腾着、围着她的那些汁液饱满的绿,浑然天成一幅写意的泼墨画卷。恒达娱乐登录
那一刻,我的心真切地抽搐了一下,似乎那一瞬间,我才开始慢慢长大。我发现我一直在误会着母亲,以及同她一样,把青春华年留给村庄的那些勤劳、善良的母亲们,她们把滚烫的梦种进土里,她们穿着拙朴的衣裳,她们匍匐大地,用一生的时间,去完成一次美丽的飞翔。
恒达登录:www.tf10086.org
上一篇:恒达注册|习水,土河的柔软时光
下一篇:恒达娱乐|远山近水稻香湖